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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海藏淚(海蘭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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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裏葉特氏海蘭!”隨著太監尖銳的叫聲,海蘭從眾多秀女中擠出來,與之前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子站成一列。

太監又叫了幾個名字,聲音比海蘭捏著嗓子還要細,刺耳的讓海蘭膽怯。分管他們的公公可以算的上是作威作福,趁機從秀女身上撈了不少好處,不管是錢財上還是看不見的東西上。她們是滿軍下五旗和漢軍旗的秀女,沒有上三旗的秀女那麽幸運可以越過初選,她們必須從被年老又色厲內荏的嬤嬤們拿著尺子從頭量到腳開始,一步一步通向殿選。

大把大把的秀女擠破了頭也要賄賂眼前的公公和小屋裏的嬤嬤為了能順利通過初選。也有人賄賂他們卻是為了能早早被刷下來,不過這樣的人鳳毛麟角。女子也想鯉魚躍龍門啊,一朝選在君王側,滿門得道,這是多麽誘人啊。

海蘭便是鳳毛麟角的一個能冷靜看待天家賜予的榮華富貴的女子,同時她一窮二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位公公湊上來,手並不老實,海蘭驚恐的閃開並顫抖著問:“不知公公有何指教?”

公公本堆笑的臉堆出了更多褶子,灰鼠一般的三角眼閃著猥瑣的光,“海姑娘......嗯?”

海蘭埋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姿態顯得越發卑微可憐卻更是往後退了好幾步,“請公公指教。”海蘭並非不懂得打賞接待的公公和嬤嬤的規矩,只是她的境況已經是捉襟見肘了,她窘迫的捏著自己的指尖,只好保持沈默。

公公的堆笑的臉龐上的熱情冷卻了許多,這麽多人只有這個海蘭最不受教!就算沒有財也還有色吧,一個公公不過在你身上過過幹癮你都不許?“提醒姑娘快走幾步莫要落下了。”公公本想拉海蘭到一旁調教一番,看海蘭的態度是不用了。

海蘭警覺其他人已經進入房間了,她顧不得理會公公匆匆跟著眾人進入屋中。

午夜蘭花似幻海(4)

外面明明是艷陽天,屋裏卻用黑色輕薄的絨布遮住窗子,只有稀薄的光線透過,微弱的燭火仍然趕不去屋裏的昏暗的讓海蘭心裏發怵。海蘭匆匆擡頭掃視了下四周,找到最後一個閑著的嬤嬤,海蘭快步走過去坐在嬤嬤面前的凳子上坐下,遞上自己的名牌。

嬤嬤扔下手中的瓜子殼,冷眼盯著海蘭。海蘭只覺得血氣上湧,一張素潔的小臉像是煮熟了一般燙,她知道嬤嬤是要打賞,無論幾個銅板還是幾粒碎銀子,都是規矩。她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大夫人只給了她二十兩銀子而已,一路上的盤纏還有身上這身行頭已經所剩無幾了,而她,這些天還要吃飯啊!一顆銅子不能掰成兩半,她只能節約手中每一厘錢,賞錢,她只能一笑了之,無能為力。

她擡起頭尷尬的牽了牽嘴角,只怕比哭還要讓人看著不舒服。

嬤嬤不耐煩的說:“你看不到其他人是怎麽做的麽?”說完,又磕起了瓜子。

海蘭如同受到驚嚇的小鹿,發現周圍的女生已經褪去衣衫,只留下件肚兜和褻褲而已。海蘭不想再被嬤嬤更厭棄,她手忙腳亂的解開盤扣。

在海蘭雪白的肩頭初露時,嬤嬤冷漠的瞧著,“皮膚真好,就是瘦的像只猴。”

海蘭的眼角噙著淚水,即使生活讓她寸步難行,卻從沒有這般受人羞辱。她覺得自己就像擺在屠夫案板上的豬肉任人挑肥揀瘦還要百般挑剔。她緩緩褪下衣衫,任由嬤嬤擺弄。

“行了。”嬤嬤把尺子扔在一邊,隨手用炭筆在海蘭名牌下面掛著的卡紙上寫下許多數字,“拿去給盧爺。”

海蘭看了眼數字,只覺得眼暈,不明白都代表了什麽。“這是什麽意思?盧爺是哪位?”

“那個年長的。”嬤嬤不耐煩的答道,“還有別人等著呢,趕緊走。”

海蘭不敢多問,只得拿了名牌離開,在屋子外找到盧爺。

海蘭一時不知道下面該幹什麽,想問卻有不敢開口。

盧爺溫和的笑笑,“小姑涼啊,這皺是過了初選了,去等稍息吧!”

不知道盧爺說的是哪裏的方言,海蘭隱隱約約了解到,似乎是好消息。望了望其他從屋子裏出來的女孩子正三三兩兩散去,而還在等待的女孩子們則焦急而緊張,時而拉住出來的人打探消息。海蘭覺得不可思議,如果大家都向往著灰瓦高墻內的富貴榮華,那麽有誰會樂意同自己的競爭對手相互扶持,她看著女孩子間的虛與委蛇搖搖頭,離開了。

當海蘭從西華門離開時不禁回頭望了望身後的赤紅的高墻,再有明天的技能考核她就結束了這次的選秀之路,抱著以後不會有機會再靠近這裏了的想法想多看看這個集大清朝最高權力於一體的地方是怎樣的宏偉壯闊。

十日後,她同一眾女孩子站在西華門口,得知自己被分配到四阿哥府當繡娘,年滿25歲若沒有主子的特殊要求便可以同宮中的宮女一樣遣返回鄉。這一年,時值雍正六年,海蘭年方雙七。

雍正八年,九月廿十,夜。

繡房中略有些悶熱,海蘭拿著裝著刺繡工具的籮筐,拎著油燈,搬著張小凳子來到倚月水榭在水潭邊一棵芭蕉樹下坐下。海蘭手裏拿著幫永璉的做的小褂,她曉得慈母心切,兒子身上的一針一線都想要自己動手,她繡的再好大概也不會穿在永璉身上,只是這是繡房繡娘每月份例的工作,各房也都是按照份例取繡品的。

握著最柔軟絲滑的綢緞,海蘭的心更加溫暖了,仿佛她一針一線縫著的是希望。

海蘭湊近小褂,細細做著最後的鉤針,卻被身後突入起來的擁抱嚇得散了神智。海蘭楞在那裏,溫熱的酒氣一股一股緩緩拂過她的脖子,甚至一絲一絲順著衣服的空隙滑入她的敏感部位,完全陌生的感覺。海蘭雙頰酡紅,她感受到一雙寬厚的手掌摩挲著她的手臂她的腰肢。打翻了的籮筐,散落一地的碎布絲線,還有剪刀撞擊鵝卵石的金屬音。海蘭回過神,用力推開身後的人。

身後的人抱的熱烈而用力,而海蘭坐在凳子上不方便使力,幾番掙紮喊叫整個人竟向水中倒去。那人一手拉著海蘭的右手,一手撈住海蘭的腰身,使勁一帶海蘭直身靠在他的懷中,海蘭雙腳點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因緊張而狂跳不已。

那人細長晰白的手指輕輕勾起海蘭的下頜,海蘭終於有機會直面那張陌生而熟悉的臉。面對這張俊美而因酒意微帶紅暈的面目,海蘭淩亂了,她拼命地推卻因為力氣不及產生了一種欲拒還迎的效果。他是府邸的主人,她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也許連府裏有她這樣的人存在都不知道,兩個互相陌生的人此時彼此之間卻彌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氣氛。與自己不明所以的恐懼而心跳狂亂不同,海蘭清楚的感受到弘歷由憂傷而後驚喜繼而深情的心跳變化。

弘歷深邃的瞳仁濃黑如墨,深重墨色遮掩下的失落哀傷、躊躇悵然在看到海蘭幹凈純善的面容時緩緩褪去,隱約明滅著的熾烈火焰,他情不禁地俯身吻下來,細柔輕薄的吻密密的擷取著海蘭櫻唇的芬芳。弘歷薄唇的灼熱讓海蘭清醒,她為他的情意綿綿而動容,卻清楚的知道他連自己在吻誰都不知道,他心裏的那個人並不是懷裏抱著女子。

海蘭欲開口拒絕這突如其來的意亂情迷,弘歷趁機攻城略地,吸吮輕啃,舌尖在唇齒之間滑動,有著欲求融入對方骨血的意味。海蘭慌了,她清晰的聽到他沈重的喘息,感受到他熾烈的手掌正肆無忌憚的撫摸著她背後的每一寸地方。海蘭越想逃,弘歷就越貼的緊,他放佛終於得到了渴求已久的東西怎麽會輕易收斂起這叫囂著的蝕心噬骨的欲望。

她顫抖著,戰栗著,驚慌失措,有一種人微勢弱的無力感和哀傷。弘歷的強勢緊緊圈箍著海蘭讓她幾乎動彈不得。海蘭的淚水浸滿了臉龐,她哽咽著說不,對弘歷來說卻是一種從未品嘗過的挑逗與勾引,他溫柔的抿去她臉上的淚水,用舌尖感受著她的輪廓和每一處細細的肌膚紋理。

弘歷的手指靈巧熟練的褪去海蘭的褻褲,輕柔的摩挲像要撫平她初經人事的恐懼。

“櫻兒......我......想要......”

將要守不住的最後一刻,弘歷驀然離開她,“對不起......”

淚水迷亂了她的眼睛,他似乎清醒了許多,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當他發現她不是他口中的櫻兒時會失望還是會愧疚?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在他離開的一刻如同從身體上剝離一般,盤旋在上方冷冷的註視著自己的狼狽不堪,就算還是完整的一個人也已經不是完璧了。沒有了他的體溫,她的身體一寸寸的發冷,直到連靈魂都冷卻。

“爺,”一個嫵媚嬌柔的聲音飄來,“不是說好在這裏等晞月麽?怎麽......”晞月再看向地上的海蘭時眼神中充滿了鄙夷,甚至趁著弘歷和海蘭都失神的情況下踢了海蘭一腳。

她來了多久,她看到了多少......不過,那又如何,海蘭無力在乎。

弘歷手掌覆上額頭,拇指和中指按壓著兩次的太陽穴,“我......今天累了......”

“那妾身扶您去歇息。”晞月笑的山花爛漫,心底卻在滴血。

“也好......”

他走了,徒留一地淩亂。她很感激他就這樣離開了,能夠獨自面對自己的骯臟也是一種欣慰。海蘭的手無力的在地上張開,觸手的冰冷讓她豁然清明,如果就這樣讓身體冰冷是不是可以沒有絕望的哀傷?

海蘭握著剪刀,淚水肆意橫流,她絕望地嗚咽著,冰冷的鋒刃抵上雪白的手腕.....

雍正九年,臘月初八。

繡架上扥著罌粟紅的羅布,上面銀線孔雀的頭栩栩如生。只是頭而已,海蘭已經繡了兩天了。海蘭實在有些乏了,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向屋外走去。昨日夜裏晞月突然駕臨繡房,對海蘭的繡工挑三揀四了一番便撂下話讓她重繡,海蘭無奈,只得當著晞月的面一點點拆掉繡了小半的孔雀,又重新畫了圖樣交給晞月。眼看就快要到年關了,晞月的新衣卻連圖案都沒有繡好,而且依照晞月有心刁難她的樣子,這匹羅布做成成品還不曉得要拖多久。

“作死的丫頭!”

繡房不遠處的責罵聲引起了海蘭的註意。海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只見黃氏身邊得臉的丫頭在訓斥一名身著粗布衣服的小女孩。

海蘭本不想多管閑事,只是看到小女孩眼淚汪汪的模樣於心不忍,“旒心姐姐。”

旒心擡頭瞥了眼海蘭,“哦,海蘭姑娘啊。”旒心不欲理會這個在府中存在感極弱的繡娘,除了晞月格格喜歡請她來做衣裳意外,海蘭沈默柔弱的性子總是讓她成為被忽略的一個。

海蘭溫和的打量著女孩晶瑩剔透的淚水,觸動了心底的柔軟。

眼見海蘭站著不動,旒心不方便訓斥小丫鬟,不得不多問一句:“海蘭姑娘還有什麽事麽?”

“黃格格前幾日說喜歡我做的絨套袖手套,我新做了一件本打算過幾天送過去,今日碰到旒心姐姐想著能不能托旒心姐姐帶過去呢?”海蘭謙和的說道。

“改日吧。我代格格謝謝姑娘的好意了。”

“主要是想拜托旒心姐姐能幫著看看花色樣式是不是格格喜歡的。”海蘭微微一笑,“已經是臘八了,京城的寒風會越來越緊,這小小的套袖手套即是海蘭的小小敬意也是旒心姐姐的貼心不是?”

旒心想了想海蘭的話覺得十分有道理,“那真是太謝謝海蘭姑娘了。”

旒心笑的虛情假意,海蘭滿不在乎,偷偷向還在一旁抽噎的小女孩打了個手勢讓她走。

其實海蘭根本沒給黃漪澐做什麽東西,她做來是做給自己的,還在邊角繡了一株淺藍色的蘭花草,這種花草生命力頑強,即是身處如荒漠那樣的絕處也能拼出生機,希望黃漪澐能對這象征著希望和理想的小花看得上眼。

夜裏,海蘭聽到有敲門聲,便披上衣服去開門,門外正站著白天裏受到責罵的女孩兒。海蘭見她局促不安的站在門外,便伸出手掌牽她進來。

海蘭把她按在椅子上,為她倒了杯水。“為什麽這麽晚還出來?”

“因為......因為......”女孩兒想了想,說道:“姐姐幫了我,還損失了一件手套......”

海蘭笑了笑,這個女孩子很是單純善良,同時......“我並沒有損失什麽啊?黃氏畢竟是格格,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繡娘,能跟她交好不是很好麽?”

“可是姐姐你覺得能送到黃格格手中麽?或者說能以姐姐的名義送到黃格格手中麽?”女孩看著海蘭補充道:“況且,討好黃格格不如討好大福晉甚至晞月格格......”

海蘭無奈的笑了,她的目地從來不是交好黃格格,這些於她無關緊要。

“既然不能交好於黃格格,那姐姐就是為了幫我,我理應當面致謝。”

海蘭點點頭,這個女孩真的很聰明,至少在府裏婢女中是佼佼者。“那旒心有沒有再為難你呢?”

“她忙著向主子邀功,大概是忘記我的事了吧。”女孩小心翼翼的捧起杯子抿了口水,似乎在海蘭這裏很輕松自在。

“說了這麽久,還沒問問妹妹叫什麽名字呢。”

“我是海叔花了200錢買來的,海叔幫我取名惢心,意存善念。”女孩兒開心的說道,能夠被海叔選中買回府裏是她最大的幸運了。

“好名字啊。”

兩人相談甚歡,惢心離開時已過三更。

雍正九年,除夕。

“海蘭姐姐,楚媽媽包的水餃多到吃不了,送給我一些。”惢心端來一盤水餃同海蘭分享。

海蘭端來兩碟泡過蒜的醋,當然也是楚媽媽送來的。“你以為真是做多了啊,是楚媽媽疼你罷了。”

“是啊!我人見人愛麽!”惢心分給海蘭一雙筷子。

不消片刻,一大盤餃子已經盡數供奉了兩人的五臟廟。

“在後房還好麽?”海蘭體貼的問道。

“回到原來的地方而已。”惢心鼓著腮,沒有說不滿,眼光裏卻盡是失落。

經過一番認真考慮後,海蘭說道:“如果你仍然想跟著位主子......那就試試成為青櫻福晉的貼身侍婢吧......”

“為什麽?”惢心不明就裏。

“你相不相信我的直覺?”海蘭避重就輕。

“信......”惢心略有猶豫,還是決定相信海蘭,畢竟在這裏,海蘭是真心對她好,愛護她,及自己的可能保護她。

海蘭點點頭。

海蘭可以告訴惢心晞月處處為難是因為她曾經搶了晞月侍夜,但是她卻不想告訴惢心那一夜他念的是青櫻的小字。她模模糊糊記得那日晞月扶著弘歷離開的樣子,她為晞月悲哀。晞月以為是海蘭搶了自己的東西,卻不知道自己拼命想留下的東西有人輕而易舉就得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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